野渡書屋的營隊圓滿落幕,有些小故事,也終於可以好好說說。 是毛毛蟲地獄。
17th August2024
野渡書屋的營隊圓滿落幕,有些小故事,也終於可以好好說說。 是毛毛蟲地獄。
By >樹沃客 with 0 Comments
野渡書屋的營隊圓滿落幕,有些小故事,也終於可以好好說說。這一路走來,最艱困的不是老屋修繕、不是募款、也不是申請實驗教育機構。最艱困的,是毛毛蟲地獄。從五月開始,水電職人團第一次進場時,現場師傅回家突然全身過敏,紅腫刺癢,好幾個師傅腫得跟苦瓜一樣。大家一開始以為是老屋廢棄太久,裡面滋生太多怪蟲,加上施工粉塵,才會導致這些症狀。我們想辦法清洗水池、噴藥消毒,本來狀況有改善,但幾天之後進場的人又再度遭殃。那種癢會傳遍全身,刺入肌骨,很多師傅去急診,我們苦無對策。六月,我們開始懷疑是毛毛蟲的細毛,因為過敏症狀非常類似,大家也開始小心翼翼避開。然而書屋的修繕卻因為經費卡關,整棟老屋多處破漏,蟲子無孔不入,我們燒蚊香、消毒,用盡各種方法⋯⋯最後進場的時候,每個人又都開始刺癢。水電職人團情義相挺,我們團隊夥伴也苦中作樂,笑著說偏鄉教育真是不容易。大家漸漸習慣到書屋之後就會全身起紅疹,也找到對治的過敏藥,外敷內服,必要時還可以去打針。我自己不愛吃過敏藥,因為吃了嗜睡。多數時候我也不擦藥,也許是因為肉身坦毒,多少會讓我心裡不要那麼內疚。就在不明不白被奇怪過敏原侵襲後,我們慢慢找到一些有用的做法。這些辦法都是暫時性的,諸如噴灑水霧、開很強的空氣清淨機等等。隨著書屋一點一點建設起來,捐款到位就建設,一路走走停停、修修補補,一切終於上了軌道。開幕試營運,短暫待在書屋的人已經只剩下輕微症狀。我們的工作人員與志工們,也習慣每天拿過敏藥擦身體,反正只要到倉庫整理書,就要有心理準備。直到這週的野渡營隊之前,我們都還在焦慮,如果持續消毒無果,那孩子們的營隊可能就必須取消了。兩週前,我的好朋友展榮,也是生態與農業的專家,被我找來幫助我們處理榕樹。我們觀察到這些毛毛蟲只會侵襲榕樹,且聽說北海岸有榕樹的校園也有類似災情傳出。本來希望修剪枝葉,但展榮一來,立刻全身過敏。他察覺事情不單純,畢竟他只是靠近榕樹,尚未觸碰任何東西,身體就中了招。我給他看我的手臂內側,滿滿紅點,那幾乎已經是我們這個夏天的回憶印記了。展榮告訴我他有辦法,我們開始了一連串的滅蟲計畫。首先,我們不希望使用農藥,畢竟一旦產生抗藥性,就是一條不歸路。我們跑遍台北農藥行,買了蘇力菌(一種殺蟲用的毒蛋白),混合配方出來的乳化劑,調出一大桶藥。我們跑了一趟萬華,跟老朋友林立青借了高壓清洗機,回到書屋對榕樹進行極限噴灑。乳化劑包覆樹葉,毛蟲吃到之後,肚腹會潰爛死亡。展榮還觀察到,這場毛蟲浩劫似乎已經進入末期,只是為何往年的三芝,都不曾出現這種蟲害呢?回家後,展榮瘋狂查找資料,終於找到國外的報導。榕樹被一種叫做「榕透翅毒蛾」的毒蟲侵襲,這種毒蛾在成長過程之中會噴毒刺,因為空氣乾燥,這些毒刺飄浮在空氣中,造成隔空傷人的假象。據了解,這種毒刺有倒鉤,直徑只有頭髮的八十分之一,肉眼根本無法觀察。我們在現場撿到榕透翅毒蛾的屍體,也找到另一種漫星黃毒蛾。這些蛾類過去幾年曾在香港、深圳、廣東ˋ等地出沒過,都是近年來的事。從五月以來的謎團,終於真相大白。而附近牧蜂農場的老榕樹沒有遭受侵襲,想來是因為那是一個友善蜂類的環境,虎頭蜂與胡蜂,是毛毛蟲的天敵。我們可不想引進這兩種天敵來反克制,展榮打給他的昆蟲專家朋友,隔幾天,我們的傭兵軍團就被空運過來了:黃斑椿象。與荔枝椿象這種可怕的外來種不同,黃斑椿象小小的很可愛,是台灣的原生種,專門克制毛毛蟲。這幾週,我們噴灑完乳化劑之後,開始放出椿象大軍,讓他們替我們消滅躲在樹裡的殘黨。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,我至今只能推測。也許因為氣候變遷,今年夏天三芝幾乎無雨,炎熱環境讓毛毛蟲暴長,量多到毒刺漂浮於乾燥空氣中,讓老屋現場宛如遭受詛咒。天地不仁,人類對地球造的業,終究也要慢慢承擔。五月以來,我常常仰天長嘆,不知道這一路努力,為何要蒙受這些不明不白的無妄之災。直到這幾週,我好似又懂了一些。我們在跟自然學習,而這位老師,確實誨人不倦。書屋經過再三消毒,這幾週過敏症狀已有明顯改善。營隊順利落幕,原本擔心的集體過敏事件沒有發生,天下了幾場雨,整個夏天,這個海邊終於有了雷聲隆隆。蟲災像是野渡即將展開旅程的小小縮影,此去一路必定披荊斬棘,然而天降大任,必有所穫。資料來源:野渡書屋